无字的遗书

无字的遗书

御历小说2025-06-27 09:26:02
石磊的新房真棒!当空一盏金碧辉煌的大吊灯,四周贴着鹅黄色的塑料暗花贴墙纸,陈设一律是现代化的:铺着凸花床罩的席梦思,气派十足的全套比利时沙发,高雅的塑料贴面组合柜,十八时的彩色电视机,落地式立体声收录
石磊的新房真棒!当空一盏金碧辉煌的大吊灯,四周贴着鹅黄色的塑料暗花贴墙纸,陈设一律是现代化的:铺着凸花床罩的席梦思,气派十足的全套比利时沙发,高雅的塑料贴面组合柜,十八时的彩色电视机,落地式立体声收录机,齐胸高的双门电冰箱……最引人注目的是:全自动洗衣机上摆着一块石头,紫色的,鸡蛋大小,光光滑滑,就象镀上了一层釉,显得十分古朴,主人特地把它摆在雕花的高脚玻璃盘里,底下还垫着一块紫红丝绒,似乎它是价值连城的宝石。
闹房的女友们向新娘芳芳眨眨眼睛:“这是你们爱情的信物吧?”
 “不不……是……”芳芳温柔地瞟了石磊一眼,“你们去问他。”
新郎石磊顿时沉下脸来,眼圈也红了。

一个寒冷的冬天,广播车开进了机关宿舍大院。高音喇叭正对着我家的窗户,高声宣布爸爸、妈妈的“三反罪行”。我吓得朴在王妈怀里直哭,姐姐也吓得用被子蒙住头。王妈紧紧搂着我,不停地说;
 “石头,乖乖!别怕,有我呢!”
看着王妈那沉着、坚定的面容,我觉得有了靠山,心里踏实了许多,不再哭了。
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接着又是一阵踢门声,门头上,沙灰震得簌簌直掉。
我气得举起手中的石头就要砸去。王妈连忙接过石头,塞在枕头底下,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微笑:
“把我的石头砸烂了,划不着呢!别动,看我的!”
只见王妈两步跨了过去,随手拽了一根扁担,拉开房门。
 “干哪样?”她一手叉腰,一手握着扁担,大义凛然地堵在门口。
我从王妈手臂下望去,只见外面人头济济,一张安着金牙齿的嘴巴在闪动:“抄家!让开!”
 “抄家?你不问这是哪个的家,就抄?让开?见面不背语录,不报出身,哪个让哪个?”王妈的背脊得意地来回摆动着,“报!你什么出身?”
 “我,我,小,小商贩。”金牙齿有些讷讷了。
 “小商贩算老几?告诉你,老娘——贫农,三代贫农!”王妈把胸膛拍得嘣嘣响,又乘胜追击,“背最高指示,第二十四页,第二段。”
“……”金牙齿闭上了。门外的几个脑袋在晃动,好像在相互询问;有一个拿出一本红色语录在翻。
 “别翻了,造反派!老娘给你们起个头。”王妈有板有眼地高声背诵起来,“最高指示——‘没有贫农,便没有革命……’背——”
王妈简直是在以目空一切,领导一把连的架势发号施令。门外的张张嘴巴,也许出自于习惯,也许出自于无奈,居然琅琅齐涌起来:
“……若否认他们,便是否认革命。若打击他们.便是打击革命。”
“告诉你们,这点,我占领了。哪个要当反革命,就叫他尝尝革命的扁担!哪个敢反对最高指示,我就同他血战到底!”一长串时髦话,滴溜溜从王妈嘴里滚了出来。那高高举起的扁担,似乎真有“说到做到”的架势。
就这样,门口的嘴巴又晃动了一阵,终于撤退了。至于撤退的原因,是害怕贫农革命的扁担,还是“秀才遇着兵,有理讲不清”,我那时还小,也就不可得知了。
事后我问王妈,她总是笑哈哈地说:“我这就叫‘观世音装母夜叉’,恶人逼的。就是阿庆嫂说的那种‘急中生智’。想不到尽是一群窝囊废,一吓就尿一裤子!”
这件事成了我们那段苦难岁月中唯一的一件开心事。只要愁得憋气,我和姐姐就要演上一段自编“样板戏”《母夜叉智斗金牙齿》,乐得王妈笑弯腰,我和姐姐也笑成泪人。
从一知事起,我的生命就紧紧和王妈连在一起。她的乳汁是那样甘美,吮到嘴里,刮丝丝的,浑身都有了力气。她的背脊是那样宽厚,扑在上面,就好像紧挨着坚实的大地,心里就觉得踏实。她的怀抱是那样温暖,睡在上面,就像睡在软绵绵的摇篮里,美梦很快就会降临。
我长大后才知道,在我刚刚降临人世的时候,就面临一场大难:妈妈产后就得了一场重病,连续高热,把奶都烧干了。我又特别挑嘴,不吃牛奶,不吃米粉,成天只会扯着嗓子哭,瘦得皮包骨,声音也渐渐弱了。迷信的老奶断言,我这个“讨债佬”的命不长了。就在这时,王妈从专县逃到了省城,经人介绍到我家。据说她原有个青梅竹马的恋人,后来家里硬逼她嫁给一个陌生人。成家后她又不争气,怀胎十月,没能给婆家生个男孩。丈夫打,婆婆骂,后来孩子死了,她受不住虐待,没满月就逃了出来。
妈妈后来告诉我,王妈来了以后,我的小命才有了转机。我不哭了,紧紧抱着王妈的乳房,像饿狼一般吮吸,咽奶的声音老远就听得见。一天天,我居然胖了,结实了,摔在地上都能把地板扎个坑。邻居们都说,这是由于王妈的身体好,乳汁的营养价值高,胜过灵丹妙药。王妈也很高兴,笑着说:“真是一块硬梆梆的石头!”渐渐大家便都喊我“石头”。
想不到在我六、七岁的时候,又降临了一场灾难,碰上了“史无前例”的“大革命”,把爸爸、妈妈这样的老共产党员也“革”进了“民办监狱”。
那时是怎么熬过来的,我也不知道。三十元的生活费要养活一家人,王妈再精打细算,省吃俭用,也是很困难的。
悔当初真不懂事,见别家吃肉,我也喊着要吃。王妈骂我一阵,流一阵眼泪,晚上等我和姐姐睡了以后,就打开箱子,拿出她的“百宝囊”——这是我和姐姐悄悄起的名字。那是一块白丝绸,里面包着她历年的积蓄。反正我小时候只知道里面有好多好多钱,永远也拿不完。只要头天晚上王妈打开“百宝囊”,第二天我们准能吃上一顿肉。
后来也不知道“百宝囊”空了没有,反正王妈又糊起了纸盒。每天晚上我睡醒了,还见她在糊,旁边堆着一大摞小山似的纸盒。第二天,她就背着高过头的纸盒,牵着我去送。那时我真喜欢跟王妈去送纸盒,因为一去准能吃上好东西——夏天吃香蕉、奶油冰棒,冬天吃肉包子、棒棒糖。
不久,在我的生活里又走进了一个“狼外婆”——王妈不准我这样叫,可我偏要这样喊。
那是一个晴朗的早晨,我闲极无聊,去翻王妈的木箱子,发现农服底下藏着一块紫色的石头。拿起来一看,粗粗糙糙的,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可是王妈为什么要把它藏在箱子里呢?必定很好玩。于是我就向王妈要。出乎意料,王妈居然不给我。平时王妈的任何东西,包括她结婚的金耳环,我要什么就给我什么。我那时很任性,她越不给我的东西,我越要要,就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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