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水东的长明
K4930次快车缓缓驶进站台,我隔着偌大的车窗看着那一见方的画面趋于静止才收拾行李准备下车。车上乘客本就不多,在这一站下的也是寥寥无几,整洁的站台上稍微闪过一阵喧闹旋即又恢复宁静,我拎着提包停留在地下
K4930次快车缓缓驶进站台,我隔着偌大的车窗看着那一见方的画面趋于静止才收拾行李准备下车。车上乘客本就不多,在这一站下的也是寥寥无几,整洁的站台上稍微闪过一阵喧闹旋即又恢复宁静,我拎着提包停留在地下通道出口处的栏杆边,看列车“噗——嗤——”喘出一阵一阵的粗气,却未见启动,几节车厢的列车员将头伸出车门外来回张望。我并没急着出站,过一会儿朝着火车头方向慢悠悠走去。等快走到机车头时,响过一阵电铃,广播里传来播音员优雅的播报,火车便回过神似的长啸一声徐徐启动,呼哧呼哧由慢到快,在绕过一个长长的弯后终于不见了声响。我脚下直发飘,眼前还晃着车窗外倏忽而过的几个小时的景致,是各种各样的山峦与河流;耳边也嗡嗡作响,仿佛四周存在着几个发电厂——几段铁轨对面确实有一个铁路电厂。我跨过车道朝那里走去。电厂旁边是一片陡峭的坡,沿坡而上眼前逐渐明朗。没用到几分钟我便爬到坡顶,在一块草地边停下。放眼望去,火车站下面的整个县城就尽收眼底了。
当十月的金风从背后的群山间吹来,铁路沿线一排茂盛勃发的老榆树林立即簌簌响成一片,几只肥鸽从林间笨头笨脑往天空直冲,碧蓝的天空中云朵逶迤,稳稳停留,仿佛凝在半空似的。天的尽头也是浓淡不一的重峦叠嶂,如同唐末关仝的泼墨画一般,风吹过之后便从遥远的那里传来隐隐约约的汽笛声,此刻在我听来,如同置身梦幻。我俯视着盆地中间的县城,一个一个辨认样式不一的建筑。
“一别七年了——”我不禁感叹。
西边能看见鹿龄寺,旁边是氮肥厂,往过来是五中,空出的那一溜应该是牧马河,中间有一片住宅区已认不出是哪儿,再往东就是城中心,周围矗立着富丽堂皇的酒店,依次往东是各色街道和小区,虽然一时叫不上名来,但方位和交通却是从小熟记于心的。再往东呢?哦,似乎够远已看不见了,但不是说过么,方位和交通打小就熟记于心的,对,那里是旧大桥,大桥一过就算出县城了,大桥这边叫前锋镇,一过大桥就是水东。
我站在坡上又开始出神,也不知怎么回事,这两年总是容易走神,经常是正在做一件事脑神经就一转拐到别处去了。即使告诉别人,得到“变得老了”这样的揶揄也令我不胜悲戚。而今再次思绪飘摇失控,神往之处堪称恍如隔世,但随着记忆由断断续续逐渐变得清晰连贯,那一切的过去又变得触手可及,如在昨日。
是的,我希图展现开来的记忆就发生在水东,满打满算,我不过在那里只生活了一个来月,可为什么在忆及年少的刹那,它的轮廓毫不迟疑地浮现出来,眼睁睁在等着我讲述,仿佛对我说:喏,就是这些个,你得慢慢来讲呀。罢了罢了,即便从梗概上分析或许根本算不上个故事,惟其如此,我才更愿意将它述诸笔端。
牧马河以东就叫水东,水东在行政划属上是个乡,管辖好多个村,据我所知有一个大村子叫苏家坝,因为我从丽丽口中得知苏家坝有数不完的队,丽丽掰着手指头跟我数:一队,二队,我们是三队的……还有七八九队。丽丽是我奶娘家的姑娘,虽然我先前不知道在苏家坝里还有一个奶娘,但我妈告诉我说我小时候就是喝她家对门的奶牛的奶长大的,并撒手要把我扔在这里的小学一个月,因为一个多月过后我就能有资格参加小学升县里中学考试了。
苏家坝的小学坐落在一整块被水围住的高坡上,乡里的人都把这座小学叫观音庙,凿实学校远看像一座庙,学校四周满是高高低低的灌木丛,白墙赭瓦隐匿其中,小学生无论从前门还是后门进校都得过一道窄窄的木桥,上学时间一过,前后门一关,整个学校就如同准备从地球上消失似的。我妈把我送到六年级的教室,给教务主任塞了两条烟就走了。
我从此吃住都在奶娘家里,每天上学放学要走一公里的路,但我从来不跟丽丽一道走,因为她比我低一个年级,还被家长要求监管我在学校的学习行为。没过几天,我上学放学路上跟同班的杨明发热热闹闹地走在一起了。杨明发在我们班坐最后一排,我坐第一排,他是班上的差生,我则算是成绩比较好的。我至今也想不起来我们究竟是怎么好起来的,反正短短几日我们就好得形影不离了。丽丽曾私下告诉奶娘我跟杨明发在一块玩,奶娘就警告我跟那种学生少来往,但我根本就没听进去。
杨明发的确不是个好孩子,学习成绩差不说,还老爱惹事,我来的第二天他就在课堂上把年轻的女语文老师气哭了。他还是个流氓,我们放学的一路上,他就扯着嗓子唱流氓歌曲,以前有一首流行歌叫《追求》,杨明发自己把歌词一改就在路上开唱了:给我一个女人,让我去享受,一球一球日的让她吼,满脸都是水水流……路边商店的大婶操着一根扫帚就冲出来要打他,他嬉皮笑脸跑开了还隔着老远把人家骂一顿。每当杨明发唱这些下流的曲子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笑得前仰后合,我诧异于他哪里懂得的那么多男女之事,看他气定神闲张口就来的熟练派,我浑身的神经就像被挠一般止不住地大笑。他则大手往我头上一拍:瓜球!
按我当时的看法,杨明发这种人周围应当狐朋狗友不少,可实际发现除了下课几分钟他跟一伙人躲在厕所抽烟头外,其它时间跟他们打闹几下就散了。算到头我倒跟他始终玩在一块,当我问及他和某某关系怎样时,他嘘声跟我说,找机会肯定把那龟子打一顿。之后他又跟我说,视我为他的兄弟,以后保证不会让我受欺负。我听了非常感动,也视他为好兄弟。一次我妈来苏家坝看我,正好在放学的路上碰见我跟杨明发走在一块,就把我拽回奶娘家揍了一顿,说杨明发一看就不是好东西,原因是他的头型是偏分的,要我离他远点。
但我认定了他就是我的好兄弟,这在一次事故中更坚定了我这种认识。有一天下午放学,我们一群男学生都没回家,在学校院墙根下打乒乓,乒乓球台隔壁就是厕所,厕所的墙摇摇欲坠。我们玩了一会儿乒乓球就商议着要把这扇破墙推到,一呼即应,于是大家涌上来用脚猛踹厕所的墙。我们正踹的起劲,后面来了一个黝黑瘦小的老头,戴着一副金属架眼镜。学生们一见他就一哄而散了,只有我不明白怎么回事还傻站在那里。那老头默不作声走过来,仔细扫视被踹的墙壁,然后猛地一巴掌扇到我脸上,我的脸顿时火辣辣地疼起来,我没忍住哭了,老头朝我骂道:你们家的钱欠操是不是?我哭声更大了。就在这时,杨明发又跑回来了,对那老头说:韩校长,我也踢了。“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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