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独孤宝贝
我的父亲一直想要一个男孩来完成他未完的抱负,然而碰上了计划生育,他注定这一生只有我这么一个孩子。母亲因为生不出男孩,受到了父亲家里的冷落,更令她郁愤的是父亲当时对她的态度转变,尽管细微,她也看得分外清
我的父亲一直想要一个男孩来完成他未完的抱负,然而碰上了计划生育,他注定这一生只有我这么一个孩子。母亲因为生不出男孩,受到了父亲家里的冷落,更令她郁愤的是父亲当时对她的态度转变,尽管细微,她也看得分外清晰,搁着一面放大镜似地,直逼眼前,逼了她这一生。于是,我是一个男孩。在某一天,我遇见了独孤宝贝,遇见了我这一生的初恋。独孤宝贝是在我读初中的时候,转学来到我们班里。那天,我被父亲挥舞着菜刀追赶,把父亲甩脱后,来到了一座小山上,我站在山顶上,可以看见学校的大门围墙,门墙里横着三排青砖瓦房,瓦房旁边是一大方红黄的土地,红土地上插着一杆咧咧的红旗,一团火红,飘呀飘的。上课已经很久了,我还是不想下山,用上课的时间来做别的,哪怕只是发呆,我也莫名地高兴。发呆发腻了,我拍拍屁股,甩着书包冲学校大喊几声:“我来啦!”便一溜烟地冲下山去。趁着课间,我走进教室,却发现竟然没有了我的座位,我以为我走错了,急忙退出来看一看教室牌,没错啊,我又走进去,还是没有找到。我有些慌了,伫在门口动弹不得,看着门里门外嬉笑玩闹的人,我竟不认识了,他们明明就是我的同学,我却不知怎么地,实在是觉得陌生。我的脑海里不断地飘浮出“就是”两个字,飘得满屋子都是,然而用力看去,又觉得根本不是“就是”,是什么,我也不知道。突然响起的上课铃把我吓了一跳,定眼一看,教室里已经坐满了人,老师站在讲台上,推了推眼镜框,直盯着我说:“你怎么不坐好?”我支吾了半天:“我找不到座位了。”满屋子哄笑起来,我涨红了脸,鼻子一阵辛酸,就要流下泪来,却一连打出了好几个喷嚏,又惹得一通大笑,老师也笑着说:“快回座位上坐好。”我硬着头皮走向我一惯所走的方向——教室的最后一排,一张单独的两人式长桌,可是那里已经坐了人,一个女孩坐在我一惯的位置上,我没有位置了,只好坐在女孩的旁边。女孩转头朝我微笑,一双大眼睛水铃铃、清伶伶地在细长的眉下闪动,我有些呆了,浑浑噩噩地仿佛点开了一道水门,走了进去,里面幻彩流动,烟雾迷离,隐约有一个人在其间穿梭,我追过去大声问:“你是谁?”那人的声音从四下里传出,把我裹了起来:“你是谁?”“我是……”我刚想张口,却突然在刹那间记不得我是谁了,可我明明就是知道我是谁的,我的嗓子里干空得一无所有,又总是觉得有一汪水在那里搅腾着,怎么咽也咽不下去。女孩碰了碰我,推过来半张纸,上面写着:独孤宝贝。独孤这个姓很奇特,我只在武侠小说里听过,我在纸上问她,你听说过独孤求败吗?
没有,是谁呀?
呃——他是武林中人士,武功奇高,没有谁能打败他。
那他不是很孤独?
孤独?不会吧?谁不想像他一样没有人能够打败?
那他为什么还要求败?
求败是一种挑战。
我觉得是一种孤独。
你很孤独吗?
不知道,你呢?
呃——被你这么一说,好像也不知道了。
我们把半张纸写得满了,正要翻过一面,老师叫起了我的名字,要我回答问题,我撇着嘴说:“老师,对不起,我刚才神游太空去了,能不能再说一遍呀!”满屋子又大笑起来,老师要罚我贴墙站。我懒吞吞地靠着我一惯所靠的墙,独孤宝贝回过头来看我,大眼睛里满是忧伤,我朝她半眨了眨眼,歪着头笑。
后来每天上学放学,我都有独孤宝贝陪伴着,在人字形的路口上,我们总能遇到,在人字形的路口上,我们又分开。她回她的家,我回我的家。家里的房子有限,我的床在客厅,父母的卧室就在隔壁,常年不关门,因为要通过它走到餐厅去,然而它总像个密室,没有窗户,暗淡无光。里面的一切死气沉沉,却又总感觉有东西随时会动,连墙也仿佛不知什么时候会开出一个洞来,幽黑深邃的,像一张嘴,诡谲地笑着,里面伸出一只手,舌头一样一舔,要把我舔进去,我很乐意去探一探险,可是那里从来没有开出个洞来,就开出个洞来,钻过去,也是那个爱说人是非的邻居家里。
我的想像力无处释放,可是自从遇见独孤宝贝,我突然想不顾一切地去学画,父母说那也好,你也不是读书的料,也不指望你有什么出息!学好一门手艺,将来可以谋生。我一听泄气极了,不知怎么地,讨厌起了绘画,又说不学了,父亲气得又要去操刀,我夺门而逃,听得母亲在后面大喊,你个死宝,到底想干什么哟!我什么也不想干,只是想画一幅画,叫做紫衣少女,后来也一直想画,然而始终没有真的去画。那画里一边是青灰的高楼,一边是芜杂的矮屋,要一直延伸出去,生生造出了一条悠长的小巷。矮屋上面是一片天,瘦长的夕阳西下的天。
巷子里人生栩栩。男人们光着膀子坐在自家门前,直嚷着这鬼天气,就是不打扇子。坐不住了,到处走一走,这边看看,那边聊聊。也有穿背心的,束在肥大的西装短裤里,光脚趿着拖鞋,庄重一点的裹着丝袜,套在浅口皮鞋里。穿衬衫长裤的几乎没有,不过仔细一点,也能发现,坐在角落里,架着四方银边眼镜,冷冷清清。女人们大多穿着家常衣裤或睡裙,松垮得不行,都被晒化了。胖的像被晒化的猪油糕,瘦的像被晒化的冰棒,一律在哄着孩子吃饭,也有的摇着扇子尖声争论着谁对谁错,非要争出个丁丁卯卯,然而谁也争不过谁,总要翻脸,可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于是脸总是僵僵地撇向别处。年轻一点的,穿着鲜丽的长裙走来走去,生出一丝风来,裙角飘一飘,又偃下去。小巷子里难得有两棵绿树,可是都不能够纳凉,因为实在是发育不良。树干矮矮细细,树叶秃拉秃拉,露出紫色的身影。
长发斜打在肩上,疏落落地掩着幼小的乳线,嫩泽的胳膊从无袖紫衣里伸出来,洋洋地垂在修长的石墨蓝牛仔裤上,眼睛似望非望地对着灰扑扑的楼道水泥框子。小巷里的一切全不在她的眼里,然而她知道,即使她躲到小树旁,也有许多人在看着她。她与他们是不一样的,她的眼里,黑亮黑亮,幻化得出缤纷的迷彩,尽有一切的无穷。现在,她正等着她的父母一起出去散步,闷在里面一天了,也该出去透透气,可是要她一个人走在这条小巷子上,她又总觉得难为情,仿佛太过不礼貌了,会伤了别人,可是又不愿意迁就。和父母在一起,就有了一个理由,虽然也并不协调,却可以正当地走下去。她挽着母亲的手,母亲和经过的人打着招呼,父亲在后面跟着,时不时停下来和人调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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