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入光阴的河流为你找寻尊严

潜入光阴的河流为你找寻尊严

很刻小说2025-06-11 21:07:34
初中三年,高中三年,一共六年,我与母亲住了六年地下室。我八岁那年,在遥远外地打工的父亲忽然莫名其妙地撇下母亲和我,再也没有音讯。我从半夜母亲压抑的呜咽声以及村里人的闲言碎语里,知道父亲是“外头又有了”
初中三年,高中三年,一共六年,我与母亲住了六年地下室。
我八岁那年,在遥远外地打工的父亲忽然莫名其妙地撇下母亲和我,再也没有音讯。我从半夜母亲压抑的呜咽声以及村里人的闲言碎语里,知道父亲是“外头又有了”。年幼的我并不太明白“外头又有了”是什么意思,但我知道那不是好事。因为从此以后,母亲的脸上再也不见了笑容,她怕见熟人,只知道成天拼命干农活。
考初中时我舍近求远上了县城里的一所学校,为的是能让母亲离开村子,离开那个让她压抑羞辱没有尊严的环境。做出这个决定母亲下了很大决心,她不识字,她知道除了土里刨食她什么也不会,这样到县城怎么生活呢,怎么供我念书呢?她的尊严在外人异样的眼神里一点点被剥落,为了维护这仅剩的可怜尊严,她决心离开村子。她说,我有手,我有力气,我们娘儿俩不会饿死的。
到了县城之后,我和母亲才发现,生存,是多么艰难。首先要解决的就是落脚处,找了好几处平房都太贵,虽然又破又小,最少的房租也要每年四五百块。最后母亲找到一处地下室,原本是房东韩大爷用来放杂物的,韩大爷看我们不容易,就答应便宜点租给我们,一年三百块,但原先的杂物他没地方腾还是要放里面。母亲忙不迭答应了,这里比别处便宜,也离我学校近。原本我在学校可住宿舍,但每学期也要交费,和母亲一块住可以省下宿舍费。
母亲开始出去找事做。她不识字,又没有任何技能,在烈日之下奔走了好多天也没有结果。最后母亲搬了个小凳子去街上帮人擦皮鞋,擦一次几毛钱,母亲擦得仔细又干净,日子久了,回头客多起来,有时一天也能挣上一二十块钱。大热天炙热的大街上没几个人,母亲也不肯歇着生怕漏掉一个客人。母亲的脸被烈日熏烤得成了黧黑色,四十刚出头的母亲已经有了许多白发。我想为母亲减轻生活负担,接了两个家教的活,每天晚上去辅导。
为了省钱,也为了不让同学看出我的窘迫,我不在学校食堂吃饭。地下室离学校并不远,一放学我就买点简单的青菜生起炉子做饭。做好饭我匆忙吃点就去做家教。我们租的这间地下室,总共不足10平米,摆了一张简易床,一张旧桌子既当饭桌也供我写作业,一个炉子,一些基本日用品,再加上房东的杂物就挤得满满当当,屋顶低得我踮脚就可够到。由于长年潮湿不能很好通风,四壁漫漶着大片霉迹。炉烟很呛又排不出去,往往做了一顿饭,我都会呛得眼泪直流。
母亲在街头擦了近两年皮鞋,后来鞋摊儿因“有碍市容”被强行没收时,母亲央求说我和孩子就靠这个吃饭,求求你们还给我吧。可是母亲被无情地推搡开,车子绝尘而去。后来母亲又干过各种各样杂活儿,给人家送桶装水、在废渣土里刨废铁、在工地上干零工等等,但都不稳定也不长久。
除了做家教,我没法帮母亲减轻负担,余下我能做的只有努力念书让母亲欣慰。我考上了重点高中以后,离现在的住处远,母亲又在学校附近租了个地下室。母亲说地下室房东一般放放杂物,所以价钱好讲些。这家房东姓沈,心挺善,他帮母亲找了一个在商场做清洁工的活儿,一个月六百块工资。母亲高兴得一宿没睡着,她知道这份活儿来之不易,起劲地做着,商场上上下下被她擦拭得一尘不染,母亲为人也和善,很快赢得大家的赞扬。拿第一个月工资,母亲开心地称了点肉做了氽肉汤,我不记得多久没吃氽肉汤了,母亲看我吃得那馋猫相,摸摸我头发:“都是妈没本事苦了我儿,以后就好了,我表现好工资肯定还得再涨点,钱要留着,你上高中了花费更大了。”果然,几个月后,因为母亲表现勤恳工资又加了二百块。
我和母亲原本都以为,这样看得到盼头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
然而不到半年,就出事了。母亲因为偷盗商场的银饰,面临被辞退的危险!从母亲工作服的口袋里搜出了那些失窃的银饰。
这怎么可能!这绝不可能!母亲的品行我最清楚,虽然我们没钱,虽然她没什么文化,但她是个把尊严看得高过生命的人,从小她对我讲,人穷志不能短。就是把再好的东西送到她面前,不该要的她绝不会要,何况是——偷!
可是铁证如山,而母亲的坦白承认更是如大山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母亲承认银饰是她偷的,偷了准备卖钱。鉴于母亲认错态度诚恳平日表现上佳,并且银饰也被追回,母亲的活儿是保住了,但被降了二百块工资。我追问母亲,我说我不相信,母亲只是惨淡一笑说,快要交学费了,钱不够,我想卖了凑个数。看着母亲淡淡的样子,我忽然感觉她是如此的陌生,这还是我那视尊严如生命的母亲吗?我冲母亲喊:“就算这样,你也不能去做这样丢脸的事啊,你不是总对我说咱人穷志不能短吗?”我最后狠狠盯着母亲说:“原来以前你都是装出来的,我看不起你!”。
母亲身子晃了一晃,她用手支住墙壁。我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苍黄的路灯被风吹着,像一只只嘲弄我的眼睛在一睁一闭。
从此,商场里的人都像防贼一样防着母亲,“知人知面不知心”,“平时的好人样子都是装出来的”,“不出声的狗最咬人”,这些话时不时地灌进母亲的耳朵。有一天我无意中听到房东妻子对房东说:“小心点那对母女,能偷商场的东西,就能偷别人家的东西!”我像是被人凭空刮了一耳光,脸红耳赤。
我不愿理母亲。就算她有时很晚很累下班回来,我也不像从前一样亲热地搂着她跟她说话。母亲也不太做声。我发现,母亲一下子苍老了许多,背都有点佝偻了。我有点鼻酸,但一想到她的不光彩行为,我的心立刻就坚硬如石。
我沉默寡言,我玩儿命地学习,我告诉自己,我要改变自己的命运,就算父亲抛弃我,就算母亲让我失望,就算生活对我不公,我自己不能让自己失望。终于,高考揭晓,我以优异的成绩考进北京一所著名学府。学校了解到我的家庭状况,为我减免了费用。
离开学还不到半个月了,我感觉到了母亲的心事重重——相依为命的女儿即将远远地离开她,她不舍。我心里也有些沉重,但很快,对大学新生活的向往和憧憬就将这份沉重稀释得几近于无。母亲那次丧失尊严的不光彩行为,给我们之间了隔上了一道厚厚的心墙。
那天房东沈叔忽然来找我,他说母亲有些话想在我去北京前告诉我,却总开不了口,无奈之下求沈叔传个话。我想起母亲的确好几次在我面前欲言又止,可我冷若冰霜的脸将她的话给逼了回去。
我这才知道,
标签
相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