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娘卖羊

二娘卖羊

关畿小说2025-05-09 03:29:21
干硬的秋风,抽黄了树叶儿,抽老了野草,也抽瘦了二娘的羊,尤其是她的那只蝎羊。那只羯羊是二娘养了六七年的老水羊(母羊)去年将的,被二娘用一夏天的青草装得个大膘肥。秋后,少了青草的滋养,羯羊就像断奶的孩子
干硬的秋风,抽黄了树叶儿,抽老了野草,也抽瘦了二娘的羊,尤其是她的那只蝎羊。那只羯羊是二娘养了六七年的老水羊(母羊)去年将的,被二娘用一夏天的青草装得个大膘肥。秋后,少了青草的滋养,羯羊就像断奶的孩子,一天天掉膘,二娘巴不得登时卖掉它。可是买羊的老是不来,牵到集市上去卖吧,集市上又没了交易行,二娘急得不得了,成天唠叨:“买羊的都蛰哪去了,咋还不出来?”
买羊的终于“出蛰”了,来到了村子里,二娘的羯羊脱手了。可结果却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二娘啥也没得到,落个一年白忙乎。
起初,二娘不想在这天卖羊,因为不是个“好儿”(好日子)。二娘掐着指头算算,那只羯羊养了一年零十二天,也就是三百七十七天。三百七十七,多不吉利的数!二娘又看看日历,还是个不宜卖羊的日子。二娘小时候没踩过学屋门,是个睁眼瞎,不过被称作洋字码的阿拉伯数字倒是认几个。从打算卖羊那天起,她就叫孙子在往后的日历页上凡是禁忌买卖的日子都用红笔画上个“住薄6锵蚶绰粞蜃苁歉薰肱谎簿浚醚「龌频兰铡5笨吹饺绽嫌泻觳婧诺哪且凰布洌粞虻哪钔肪统沟状蛳恕:罄炊镂队致粞蛄四兀吭蚴锹蜓虻牟皇峭馊耍撬媚趟蟮娜恕印K舾友颍皇窍肭烧急阋耍没映龈呒矍窍肴没佣嗦蛞恢谎颍嘧揭恢谎虻睦蟆B舾约喝俗鼙嚷舾匀饲浚Ω萌米约喝俗攀前。仕涣魍馊颂锫铩V泄瞬欢际钦庋穑娑郧捉娜送裁丛蛞捕疾皇窃蛄耍裁刺跆蹩蚩蛞捕疾皇翘跆蹩蚩蛄恕?
二娘去牵她那只羯羊,那只羯羊正卧在当院杏树下倒沫,不紧不慢,悠闲自在,见二娘过来,知道是来牵它,嘴就不再嚼动,咕噜一声咽下口中的草团儿,调正身子,一使劲儿站了起来,摇着尾巴,用脖子蹭蹭二娘的腿,像儿子在跟娘亲昵。二娘摸着羊的头,叫了声:“羯羊啊。”然后,她低沉地唱道:“你是阳间一刀菜,不要怪俺把你卖。”声音像基督教徒做礼拜念圣经一样,沉重而悠长,似乎还带有哀伤,不过二娘不信教,也没听人念过圣经,这并非学来的,应该是她原始的本音。二娘每次卖羯羊都这么唱,她记不清卖了多只羯羊,也记不清唱了多少回。有人说唱词是二娘的原创,二娘说她是跟老辈人学来的。羯羊望着二娘“咩、咩”两声,二娘说:“羯羊啊,你是说‘不怪’,是吧?”羯羊又“咩、咩”两声,短促而悲催,是回答“是、是”,还是“不是”,二娘猜不透了,很纳闷儿。二娘牵羊,羊不顺从,头往后褪,拼命挣脱,还发出哀嚎,仿佛大难临头,二娘这才明白原来它是回答“不是”。二娘心里有点儿烦,窜出一股子火,想踢它一脚,又不忍心,只好拽着走,感觉比在垡头地里拽蛋子鲜红芋秧子还费劲呢。看来这畜生也是个怕死鬼托生的,还没上断头台就吓成这熊样,要是托生个人,准成《红灯记》里王连举那样的叛徒。二娘对于她养的羊,从来没使过如此强硬的手段,老实说,要不是跟华子讲好了,在这种情况下,打死她也不会去卖羊。
走着走着,羯羊尿了,二娘停下说:“你这个胆小鬼,尿都吓出来了!”没给羊喝水,羊又尿了一大泡尿,这正反加起来就是二三斤的分量没了,可是不知为啥,二娘心里却没有一丁点儿吃亏的感觉。
这一带的农民有一个习惯:卖猪先喂喂食,卖羊先饮饮水。这习惯由来已久,初衷可能是出于人性考虑,像送死囚上路一样行刑前给予一顿酒肉款待,后来就变味了,纯粹是为了增加斤两多卖钱。这样一来,买猪买羊的不管你喂不喂饮不饮,都得刨去一定食物的重量,叫“去食儿”。你说你没喂或没饮,他说这是规矩,必须去。所以农民卖猪前总是先让猪吃个饱,卖羊前先让羊喝个够。这个时候,喂猪往往是喂猪最爱吃的,像面条掺豆饼,甚至还放油加调味料,猪吃得“吧嗒吧嗒”响;饮羊往往是羊最爱喝的,如豆饼水之类,一般放点儿盐,羊喝得痛快淋漓。二娘过去每次卖羊都让羊吃足喝够,可能还因为二娘在豆饼水里加了点酒,羊像从饭店里走出来且喝高了的食客一样,晕乎乎,飘飘欲仙。可是今儿个她没这样做,难怪羊不听使唤,老戗着她。她在想,人和人之间要讲情分,华子说一斤多给俺五毛钱,这表明他对俺有情,俺要是还给羊饮水,那俺就是无义,就对不住华子,也不配做他二娘,更不配做人了。
羊渐渐恢复了常态,慢腾腾地跟着二娘走;二娘的心情也平静了下来,想着刚才和华子的一段对话,心里暖呼呼的。半小时前,二娘听到买羊的来了,打算卖羊,但是算算日子,看看日历,又不想卖了。她出来想打听打听羊的价钱,她还不知道今年羊是贵是贱呢,见是华子来买羊,顿时一阵惊喜:“是华子啊!”华子满脸堆笑说:“二娘做中饭吗?”华子的表情和声音还跟当年一样亲切。二娘笑容可掬:“刚做中。乖乖,你该没吃饭吧?快来住下(吃饭)吧。”华子说:“在集上吃过了。您想卖羊吗,二娘?”二娘说:“想把那个羯羊卖了。今年毛羊啥价?”华子说:“跟去年差不多,十一块五,给您十二。”二娘说:“给人家十一块五,哪能给俺十二呢?俺不能特殊,得跟人家一样。”华子说:“您的是羯羊,肥。”华子买的大多是羯羊,谁家的羯羊不肥呢?他并没见二娘家的羯羊,咋就知道比人家的肥呢?……二娘越想越觉得华子没把她当外人,还像过去一样凡事儿总是偏向她,跟她亲。
二娘把羊绳递给华子,立马扭过脸,她是不忍看到羯羊被捆的惨状。
华子在羊的挣扎和惨叫中,三下五去二用细绳捆好四蹄,解去羊绳,用杆秤一称,说:“四十三斤七两,不去食儿了。”
二娘转过脸对华子说:“那哪行,该咋去咋去。”
华子说:“不是外边儿,哪能跟人家一样。”
二娘说:“按四十三斤算,七两不算了。”
“得算,得算。”华子说着放下羊,拿掉秤竖靠在墙根,掏出计算器,手指头不停地在上面戳,不戳了,眼盯着计算器,说:“五百二十四块四。二娘您再算算。”
二娘说:“算个啥,俺还不信你?给俺五百就行了,零头儿不要了。”
华子说:“不行,不行,您这么大年纪,挣钱不容易,我哪能占您便宜。”
华子从挂在脖颈儿的小黑包里先掏出五张一百的,放在一起递给二娘:“二娘,您看看钱可有问题,可假?”
二娘说:“看你说哪去了,你还能给二娘假钱,骗二娘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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