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痞子横行，必然会产生痞子文化；痞子文化风行，必然会批量产生文化痞子。
个人的力量撼动不了痞子文化的根基，但一定要给文化痞子以迎头痛击；假如捍卫尊严需要以尊严相搏，我们不惜放弃尊严！
——写在前面

一、九日副校长
豆听雨先生把朱九日副长的茶杯放在腚后，狠狠炸了一个响屁，然后端放在九日副校长的座前，恨恨道：“你不仁，我不义。豆某一屁绑定你一生！”说罢，“嘿嘿”两声，扬长而去。
学校监控里清晰记录了这个场景，豆听雨心里当然清楚；会有怎样的后果，豆听雨自然不会糊涂。当时九日在金太阳五星酒店喝得酩酊大醉，隔日酒醒，听得密报，三尸神炸，酒精肝复发，哎呀一声瘫软在桌子底下。
这是公元两千零六年，也是白马驮沙中学六十四年发生的一件大事，直可记入白马驮沙地方志儒林异闻篇，让古今所有儒林丑闻黯然失色。
白马驮沙中学是这里唯一的一所省级农村重点中学，九日副校长在当地也算得半个“名流”。自古至今，凡能与“名流”沾上边的，总会有点“韵事”传扬，九日副校长自然不能例外。校内有个女的，长得颇有水色，平日里风姿绰约的。两人年龄相仿，第一次见面就对上了眼：一个觑色难耐，一个见权欲附。眉来眼去，你情我愿，私下说是效仿司马相如和卓文君的意思，不过双方都有家室，只好做些偷鸡摸狗的勾当。九日常亲自开车载着她到外地作乐，消息最后也传到了女方老公耳朵里。女家的老公生性怯懦，就找了个借口成天陪在办公室里，九日副校长看了没辙，就暗中让心腹半开玩笑对他说：“你是来给老婆上岗还是查岗啊？”女家的老公红了脸，讷讷半晌，后来想想也没办法，就甘愿把顶绿帽子从头罩到脚跟。九日真名是个“旭”字，人们习惯称呼他“九日”另有其因。坊间传言说，他娘怀孕的时候梦见羿射九日：地面上黄土开裂草木焦枯，后羿的神箭一枝接着一枝穿过日心，天上的太阳一颗接着一颗往下掉落，最后一颗正好落在她的怀里，所以就给腹中孩子取名“九日”，虽然村俗，也算是“奉天承运”吧。九日副校长平居喜欢舞文弄墨，附庸风雅，豆先生看过他一幅十分得意的行书作品《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不过是信笔游走而已。只是有一个卖水果的小摊主，因为孩子升学的事，请他帮忙进了白马驮沙中学，就十分殷勤向他索个店牌，给了润笔三千，算是还了感激之情。在一般人眼里，白马驮沙中学不仅是学术讲堂更是道德圣地，这里群英荟萃，众人仰视。现在突然发生了豆先生屁灌九日茶杯的事件，不啻广岛、长崎原子弹爆炸，惊天动地。
很快，消息像一群突然被驱赶的苍蝇在白马驼沙乡镇“嗡”的一下震荡开来，比战时的号外还揪动人心，人们彷佛听到了来自外星人的新闻。平日里死气沉沉的街道里巷、恬静安谧的田间地头，聚集了一簇一簇的人群，三个五个、七个八个十来个，所有的人都像服用了伟哥，一下子精神勃发起来，揣测、议论、评判；点头、摇头、叹息；“阴谋论”“泄恨论”“变态论”，不一而足。豆先生是生活在自我世界中的人，再者他本就期望以恶止恶，任凭风浪起，全然不理睬，竟对此充耳不闻，褒义地说就是有点“大智若愚”，潇潇洒洒一路走过，如此快活生活了好多年。

二、“天人”张悟道
在各地的风俗文化中，对家长里短最敏感的就是那些成天装神弄鬼、掐指推掌的“神仙”们。他们大多是原罪论者，坚定地认为人类生而俱来的、洗脱不掉的“罪行”是始祖犯罪所遗留的罪性与恶根。说到白马驮沙如果不说张悟道这人，就好像去了北京没逛王府井大街，去了天津没尝狗不理包子，是件很煞风景的事。张悟道是这里最负盛名的风水大师，人们尊奉他“天人”。张悟道自称是古代张天师的后裔，近世祖上以风水和说书为业。人们对他的说法深信不疑，因为他有一本引以为豪的写满蝌蚪文的破破烂烂的家族谱系。据说，市里一次重要奠基典礼，省长要到场讲话，仪式结束时，市长在喇叭里高声招呼市府要员到主席台前合影，随口说了句：像这样领导齐全的“全家照”以后恐怕不会有了。高音喇叭的声音借着风力传出了五六里，又在乡村里弄回荡了两三圈，正好撞进了张悟道的耳朵里。张悟道一错愕，屁股下的座凳突然就断了一只脚，把他重重地撂在地上。他坐在地上急忙掐指一算，得《剥》之《解》卦，惊出一身冷汗：不出半年所有市府要员都难免牢狱之灾。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白马驮沙这片闭塞的土地突然喧闹起来：昼夜机器轰鸣，到处黄土飞扬。修桥、筑路、建楼，本来是个经济贫困县，经费不足，为了政绩工程，加快撤县建市，就下达公文强行摊派扣取教师工资，美其名曰“捐款”，每年两次，春秋两季开学扣取。有位刚刚参加工作的教师抱怨扣完一月工资还要倒贴五毛。真个是民不聊生，怨声载道。其时，民间早有谶语流传：站在府前往里看，个个都是贪污犯。先杀头后立案，没有一个冤假案。果不出所料，半月之后，中纪委秘密侦查结束，市府领导鱼贯而入，一批批被双规，无一漏网，张悟道从此名闻遐迩。
一日，张悟道正在招贤菜市场边公厕门口摆摊，听闻有关豆先生和九日校长的这段异事，不急不慢地铺开八卦图，张开追星掌，点指成风，神神秘秘叽叽咕咕了好一阵子，然后慢慢睁开一双鬼眼，捋着一缕苍白的胡须，先是摇头，继而点头，而后仰天长叹说了句大家似懂非懂的话：天降罪孽，风水周转，儒林蒙羞！接着有声有色字正腔圆道出一段耐人寻味的典故来：
东汉末年，我们这里还是一片汪洋，天风浩荡，挟波奔涌，真个是“雪花喷浪色，雷吼撼涛声”。一望无边的芦苇荡，把春日的江天映照得清澈澄明，把秋日的天空辉映成金色琉璃。江风如仙乐吹奏，荡上的芦苇仙女般按着齐整的节律翩翩舞蹈，或似虔诚的信女顶礼膜拜。后来江面突现一座小山，离岸七八里许，因其孤峰独立，遥望如定海神柱，有好事之徒给它取名孤柱山。这山颇有来历，传说当年八仙之一的铁拐李喝醉酒由此渡江，装满山种的袋子破了个小孔，一颗最小的种子落在江面长成了此山。山上环境清幽，后来就来了几个“歪嘴和尚”，有了一座寺庙，倒也是晨钟暮鼓，香烟缭绕。
有一天，住持马良独造镇江金山寺，临行前特地叮嘱管庙务的憨笨和尚：“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