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风因我起
我们那里的阳光都跟上好的铜一个颜色,没有锈迹。单家独户,太阳和月亮就跟自己家的镰刀一样挂着,不看见,不惯向。好像我的老辈人亲手置下这一切,他起屋的时候,在屋上头把太阳先安妥了。瓦和星子,都是我们家老一
我们那里的阳光都跟上好的铜一个颜色,没有锈迹。单家独户,太阳和月亮就跟自己家的镰刀一样挂着,不看见,不惯向。好像我的老辈人亲手置下这一切,他起屋的时候,在屋上头把太阳先安妥了。瓦和星子,都是我们家老一辈人亲手置起来,感觉是这个样子底。我们那里,必有一道光进屋里来,无数的纤尘在其中飞舞,我就会发呆,里面有太多无能道明的东西,这些微尘,这些细致的物,细致到神秘。我小时候在屋里跑进跑出,光明从亮瓦中穿进来,照在水缸里,那个水缸满满底蹲在墙边,是难以为人道的安详。光明从亮瓦里进来,又照在椅子上,又爬到桌子上,我都要呆呆的看上一回。有几次,就用手去摸这光明,光明无形无质,连柔软都没有。它横亘我的厨屋,横亘我的堂屋,横亘我的小时候。我们那里的椅子没有坐人的时候,最生动。它的样子一生都让我怀念和感激,人去屋空,大人都在田里劳作,我婆婆在园子里摘菜,或是在堰塘里洗濯,屋里的椅子个个都安静的出奇。人们还来,坐在上面,椅子是物,而当人去屋空,椅子空阔,有一种尊严跟自在,椅子突然活灵活现,俨然神圣,光明照在其中。我用孩童的心看着这一切,椅子的木纹,使它们在尊严中又是这么的亲切。
回忆我的童年,一直都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情,一把椅子欺骗了你。椅子一直都是诚实的,都是和顺的,坐或者不坐,它都随顺着我们,我们搬动它,它都默默无言的承认,始终都是欢愉的态度。人们把它做成椅子,它就真的成了椅子,在屋里安静的立着,如我们的愿。
百物都是如此。与人方便,与人亲近,它们的美德在我们的使用中露出端倪。一口水缸,以自己的笃定让水澄清,它终日抱着这水,让水越来越安静,变成一个听话的婴儿。床也是,用栏杆围着我们,把自己的花纹供我们抚摸,让我们在上面做梦,自己却能彻夜不眠。百物围绕我们,比亲人的脾气都小。它们朴素的形式之中,有着高尚的情操。
那样的地方,让我习惯了与物相处,并与物相亲。人们都在野外,我与桌椅共光阴,又与桌椅共光明。往往午后,厚道的风跟天神一样驾到,它的厚道把木门都能推动,熏风南来,门户大张,对正着青山,让我坐在门槛上,用大人做一歇活路的时间观一朵白云的生成。观一朵白云的生成,在青山之间,喜悦我生。又观一朵白云的散尽,在青天之下,惆怅我生。虽是童年,也知有些心思,只合与物说,便不尴尬。以至于,好多心思,只愿百物知,不愿人相知。是的,喜悦我生,百物也喜悦,惆怅我生,百物惆怅也生。
我从知道人要上学起,就对与人相处有戒心。好像我天生就知道人的复杂,他们的尖锐比桌子的角更硌人。和物处可以不说话,可以突然就笑,和物处,也可以说话,也可以不笑。跟人一起,这是不许的。和我们那里的椅子比起来,我后来遇到的人都太复杂,包括他们的善跟美,都是复杂的,让我一生都不能适应。
天上日月,地上诸物,风候节气,把我变成一个散漫的人,让我不能够与人亲。我们那个地方,日月分明是绕我家的屋转的,对门青山只许我看,天生绮云为我生,因我,风摇我家的李花如雪飞乱。最初的水,在我家的缸里酣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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