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畦春韭绿
话说春蔬滋味长,四五月间的江南烟雨如酥,软软绵绵,把个地头的蔬菜滋润得绿油油、鲜崭崭,一码水灵如二八佳人。春蔬的加工亦别样雅致,清炒马兰、凉拌水芹、蘸酱黄瓜,原汁原味,清淡得仿佛门前淌过的小溪,隐约婉
话说春蔬滋味长,四五月间的江南烟雨如酥,软软绵绵,把个地头的蔬菜滋润得绿油油、鲜崭崭,一码水灵如二八佳人。春蔬的加工亦别样雅致,清炒马兰、凉拌水芹、蘸酱黄瓜,原汁原味,清淡得仿佛门前淌过的小溪,隐约婉转,却成了萦绕心底深深的叹息。最有感觉的还属韭菜,不知为何,打小就对它情有独钟。从小住在农村,乡下人爱做的事就是在房前屋后开疆拓土,种棵扁豆,栽个黄瓜什么的,早晚也好省些菜钱,尝个新鲜。韭菜是最常见的,人说韭菜命贱,割得快长得更快,乡下人的饭桌上它就唱上了主角,韭菜炒鸡蛋、鸡蛋炒韭菜,绿油油、黄灿灿,那色儿、那味儿,总吃不厌,乡下人吃饭喜欢端个碗走东家串西家,大伙儿嚼着绿韭菜,就着白米饭,家长里短,说说荤段子,互喷着韭菜味儿。记忆里,暮春初夏时分,村子的天空仿佛是用韭菜叶密密织成的网,那味儿,辛辣刺鼻,却又贼香贼香,至今仍在鼻端摇荡。总觉得,爱吃韭菜的人一般情况总坏不到那儿去,骨子里就透着实在。呵呵,就是说在下偶了。
俺娘有手绝活—烙韭菜鸡蛋饼,现在想着都流口水。娘出身于没落地主家庭,长得很漂亮,打小养尊处优,好吃好喝的,后来因为时代原因才下嫁给了我爹这个三代贫农,婚后倒也懂得勤俭持家,可资产阶级情调却一时丢不下。娘做的菜那叫一个精致,连吃个韭菜也颇为讲究。一场春雨后,娘会去菜园摘下最嫩的韭菜叶,细细切沫挤干,再加入剁成米粒大的鸡蛋、碎肉(注意,有肉耶,在那个终年难见荤腥的年代,这是什么概念,自个儿琢磨去吧)。再倒入新磨的面粉,细细调成糊状。铁锅烧得热热的,香油在锅里滋滋冒烟,一勺勺的菜糊很快被煎成了一张张圆溜金黄的饼子,咬一口,呵,那绵软、那香味儿,常引得左邻家的小孩在我家屋外拖着口水直转悠,右舍家的大婶暗暗嘀咕这家的女人浪吃浪用,不会过日子。关上门,一家三口在院里紫穗盈盈的扁豆架下喝着荞麦粥,就着韭菜饼,全不理围墙外的飞短流长。娘的美貌全村公认,爹虽说是农家子弟,可也读了县高中,知书达理,温文儒雅,再加上饮食均衡,吃得粉嘟嘟、白胖胖的我,心底那个美劲真没法说,直到多年后听了《吉祥三宝》这首歌才悟过来,就是那个境界呀,逍遥自在,知足常乐。现在想起这个画面,心头还觉得温馨无比,感谢爹娘给了我一个这么美味的童年,一辈子都觉得温暖。
受娘的熏陶,打小就看《红楼梦》。书看了许多遍,能记住的诗词却只有两句“一畦春韭绿,十里稻花香。”大约比较形象又好上口吧。于是韭菜,这田野里随处可见的物种在女孩儿的眼中也渐渐诗情画意起来。说来好笑,每次见它最先想到的形容词竟是情丝袅袅,不知为何,心目中春韭的韵味就似那依依新柳,缠绵悱恻,而且更为细腻伤感。间或顾盼间,有事没事竟会莫名流泪,长大后才知道,这般情绪其实就叫少女怀春。
春来春去,花开花落,地里的韭菜割了一茬又一茬。我终于嫁人了,成了个像娘一样的美丽少妇。老公的家在县城,大学又就读于国内某大城市,一向自鸣为城里人,开口情调,闭口品位,偏摊上个农村出来的媳妇儿,还倍儿爱吃韭菜。隔三岔五我就学娘的架势在厨房里烙韭菜鸡蛋饼,弄得一屋子的韭菜味。通常情况,这时老公会忍痛关闭网络游戏,飞身从电脑前窜入厨房,抓过烫手的面饼就往嘴里塞,生猛得差点连手指头也一块儿吞下去,咽得直打咯还不忘朝我翻白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你呀,怎么打扮都脱不了你那村姑样,不过,我真的喜欢。”他突然深情款款地望着我,露出一个自以为很帅的招牌笑容,可惜牙缝里尽是韭菜沫,超破坏形象的。
唉!村姑就村姑吧,狠狠咬了一口我的韭菜鸡蛋饼,细细咀嚼着,满嘴尽是那股钻心刻骨的浓烈气息,够劲、够辣、够香,好一种简单明了的幸福——
嗯,这个味儿——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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