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紫丁香的思念
每当回到故乡,远远地,就看到了那簇拥着紫丁香的小院,闻到了父亲亲手栽植的紫丁花香。“爸----!妈----!我回来啦!”我远远地喊着。几乎每次都一样,父母肯定是丢掉手头的活儿,远远地,急急地,从屋里奔
每当回到故乡,远远地,就看到了那簇拥着紫丁香的小院,闻到了父亲亲手栽植的紫丁花香。“爸----!妈----!我回来啦!”我远远地喊着。
几乎每次都一样,父母肯定是丢掉手头的活儿,远远地,急急地,从屋里奔出门来,望着,笑着,迎着。那无时不牵挂的思念之情,那发自肺腑的相聚之悦,每次都能从父亲的那双有些颤抖的粗壮有力地不停搓弄的手上无声地读译出来!
在丁香花盛开之际,我降临人世。这对原本就不富裕的家庭来说,无疑又增加了些许负担。但乐观的父亲却认为我的出生给贫困的家庭带来了更多的欢乐,他一直盼望着能有一个如花乖巧的女儿。可我并没有那样乖巧,母亲的奶水稍有不足,饥饿的我就会不停的哭闹,让父母整夜不得安宁。不知多少次的,甚至在夜深人静之时,父母把我抱在怀里,在院子里,在丁香树下,走着,拍着,晃着,吟着。
“呵呵,你闻到丁香花的香味,就安静多了!”父亲后来对我说。
至今我也没有明白究竟是我的身体里具有和其他人不一样的嗜爱丁香花的特别基因,还是因为父亲爱花、护花及精神寄托的潜移默化。但我永远也不想去明白的,是也罢,不是也罢,总之就是嗜爱父亲养的紫丁香。
摸爬滚打,捉迷藏,踢毽子,我玩耍在丁香树下。
父亲收工回家,第一件事情就是把满身泥巴的我放上肩头,在院子里走上几圈。望着哥哥们羡慕不已的目光,我刹时在父亲的肩膀上有了高大的感觉。
放学了,我时常坐在树下,读书,写字,观白云,看彩霞。
老疙瘩及老闺女的任性、懒惰的毛病我都有,可父亲却夸我是真正的柔情似水的女孩。笑容甜美、动作优美、表情纯美,像只可爱的小鹰。于是,父亲苦思冥想后,我便有了一个响亮的乳名:紫鹰。
天下的父母无不疼爱自己的儿女,但我感觉父亲似乎爱我更多于两个哥哥。儿时的我,和男孩子一样顽皮。记得有一次,我拿竹竿恐吓一只因不断鸣叫而扰乱我和伙伴玩耍的小鸭子。随着竹竿不停地击打地面,小鸭子扑棱着翅膀满处乱跑。冷不丁,竹竿不偏不倚地击打在鸭子的头上,可怜小生命抽搐了几下嫩脚后,就再也不动了。我不知所措,伙伴们也个个呆了。忽然其中一个说道:紫鹰,你要挨打了!他无疑有过这样的经历及挨打的体验,我也亲眼目睹过这些场面。想着,想着,害怕、焦虑、内疚、委屈等各种滋味都向我袭来,终于哭出声来。
或许是谁禀告了父亲,或许是父亲恰好就在附近,反正是很快过来了,后面还悄悄地跟着几个刚才的玩伴。虽然哭得更加伤心,但我还是作好了挨打的心理准备。父亲蹲下身子,试着用他的衣角擦着我的眼泪。父亲对我说:鸭子是可爱的,它长大了,能给我们下很多很多的蛋,可以卖很多钱……父亲一边说着,一边抱起我回家去了,身后留下许多张又羡慕又迷惑的天真的脸蛋。
是因为我在家里最小吗,还是因为我是女孩,亦或我天生地招人喜欢?小时的我,不清楚这些,只知道被笼照在宠爱的光环里。但现在的我,象对待紫丁香一样,也不太想去弄清楚了。而我应该弄清楚的是:父亲那么爱我,我爱了他多少?
父亲是成功的父亲,我感受到他的自豪。大哥长鹰应征入伍,在部队提干,如今已是武警某部的支队长;二哥长胜在农村以父亲般的勤劳成了远近闻名的致富带头人。父亲是知书达理的父亲,有他自己的远见卓识。山里的孩子不是人人都能读书的,尤其是女孩子。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长辈们大都这么认为,大都这么做的。但父亲不那么想,不那么做。他想的是应该让我多读书,多学些本领;他做的是拼命攒取我求学的诸多费用。青纱帐似的玉米地里,油光发亮的汗珠从父亲身上一滴一滴的落入贫瘠的土壤;万籁俱寂的夜晚,梦醒后,听见前厅不时传来斧砍和锯木的声音,那是木工的父亲还在熬夜劳作。
在空闲之余,父亲把他栽种的丁香树修剪得整整齐齐,小院四周满眼都是。父亲虽没有学过园艺,但他以对儿女无限的爱,用自己的全部心血去浇灌,去呵护,亦俨然成了行家。冬去春来,当紫丁香逐渐旺盛、繁茂时,当我逐渐长高、长大时,父亲的腰也越来越弯了。
在后山的一处葱绿的林木间,一块凸起的土丘旁边,一棵紫丁香树正不屈地生长着。无数次,我来到这里,心里都在默默地细语:父亲,你看见了吗?女儿也为你栽了一株紫丁香啊!你能睁开眼睛看一眼吗?父亲,女儿真的好想,好想你呀!
又一次为父亲扫墓,儿子问我,姥爷在天堂有人陪吗?我抚摸着那已枝繁叶茂的丁香树,告诉儿子,这些紫色的花儿一直都陪着他老人家,他在天堂的小院里,也一定开满了丁香花,就像他心爱的女儿陪在身旁一样。
在村里其他女孩失学、弃学的时候,我第一个上了中学;在同龄的女孩为人妇、为人母的时候,我坐在大学的课堂上努力汲取着知识的营养。在我求学的日子里,每当遇到挫折,眼前总会情不自禁地出现父亲拿到我大学录取通知书时那颤抖的手;出现我跨入大学校门时,父亲高兴之余,那控制不住的泪水;还有那满院的紫丁香树,那饱含着父亲心血和无限寄托的不屈服、最终会怒放的紫丁香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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