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命的大嫂

苦命的大嫂

爱人好士散文2025-04-01 00:46:44
大哥是二伯父的独苗苗,也是一棵苦苗苗。奶奶在世时常说他的命硬,很小时父亲便撇下他们孤儿寡母命归西天。时隔不久,母亲也耐不得寂寞,把他交给奶奶便改嫁当了他人之妇。大哥从此也就开始了寄人篱下颠沛流离的生活
大哥是二伯父的独苗苗,也是一棵苦苗苗。奶奶在世时常说他的命硬,很小时父亲便撇下他们孤儿寡母命归西天。时隔不久,母亲也耐不得寂寞,把他交给奶奶便改嫁当了他人之妇。大哥从此也就开始了寄人篱下颠沛流离的生活。
二伯父和爸爸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大哥的年龄与爸爸和三伯父相仿,他们一起进过学堂,一起走南闯北,好得倒像是亲兄弟一般。他们还曾作为流亡学生,寄寓在国民政府当官的大伯父的家里,后来又和三伯父、伯母、大伯父家的二姐、三姐,一起参加了解放军的文工团,再后来就在地方上当了干部。
说起以往的事情,祖上也曾是一个很大的家族,当时滕县虽然是敌战区,由于大伯父在南京方面的影响,他们几个很早就接触了进步思想。作为一个热血青年,大哥把自己的名字祥鹏改作小说《家》中的觉新,姐姐们也分别把家族中带鸟字旁的名字改为小说中主人翁的名字。
我最早记忆中的大哥是个军人,他在农科所对面的农校里驻军,经常到我们家去玩。每逢家里人让我叫大哥时,我总是叫成叔叔,身后的那个漂亮的阿姨,便是我的大嫂了。
大嫂的娘家在农村,是远近有名的漂亮姑娘,大哥大嫂的婚姻介绍人是我的姨妈。那年作为区长的姨父下乡偏巧住在了她家,姨妈见她人长得漂亮又温柔贤惠,便与已老大不小的大哥搓和成婚。大嫂能嫁给长相并不出众的大哥,实在是大哥的福份。
要说大哥命苦,那么大嫂就是黄连树下的一个苦瓜了。
说来话就长了,大嫂刚记事时母亲就离她而去,她几乎记不得母亲的面容。父亲不久为她娶了一个新的娘,这新的娘除了为她带来两个需要照顾的一弟一妹外,又接二连三地为她生了几个弟弟妹妹,还不等将他们带大,便又命归黄泉。家庭的重负便落在了尚且年幼的大嫂肩上,缝补浆洗,烧饭拾柴,供养着自家的和他家的姐妹们吃饭上学。父亲为了支撑这个家,又为她娶来了一个娘,和第二个娘一样,除了带来人家的孩子外,又嘀哩咕噜地生下几个。这样里里外外上上下下,不下于十几个兄弟姐妹,大嫂的处境更是可想而知了。她身为大姐,犹如母亲一般地照顾着弟弟妹妹们,还要忍受着继母和弟弟妹妹们的口舌。生性温柔贤惠,善良聪敏的大嫂,任劳任怨地操持着一家大小的生计,其中的苦楚是可想而知的。直到十九岁那年出阁,才算熬出了头。
刚结婚的那几年,是大嫂最为幸福的时光了,她和大哥这两棵苦瓜相依为命,相亲相爱,特别是大哥比她大几岁,更是百般呵护知冷知热。两人的脸上整天挂着幸福的笑容,同心协力地操持属于他们的那个小家。可谁想,不幸只是打了一个盹,灾难从来就没打算放过他们。大哥在外奔波多年,落下的哮喘病又不失时机地复发了,这始终成了家庭的阴影。春夏秋三季还算可以,可每到冬天大哥的病就发作起来,每每发作总是上气不接下气,憋得浑身上下发青,让人非常害怕。当时大嫂夜以继日地前后侍候,端茶倒水,问寒问暖,病魔也并未怎么猖獗。
由于大嫂没有文化,也没有参加工作,适逢城市人口下乡,便带着三个孩子客居娘家。四口人住在一间又矮又黑的小土屋里,房子矮的连头都抬不起来,小的除了放一张床,连吃饭的桌子都放不开,吃饭时,总有一个人背对着门坐在门坎上。大嫂除劳动养活三个孩子以外,冬天还要把两个大点的孩子寄养在娘家,带着小的住进城里,全力侍候着大哥。四十多岁时,大哥的哮喘病真切地厉害了,不得不办理了离休手续,闲居在家。由于大嫂的精心照料,病情也日渐轻微,有时竟能骑自行车进城或者到我家来玩玩,也许那段日子他们两个朝夕相处,还算是幸福舒心了。
记得那是一九八一年,一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一只大鹏鸟(大哥的名字叫鹏)飞在了我的跟前,两只眼睛红红的,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它脖子一梗便跌倒在地僵硬了。我给吓醒了,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几天以后从爸爸的来信中我才知道,就是我做梦的第二天的清晨,大哥起来突然觉得浑身不适,无论使用什么应急措施都是无济于事。大嫂赶忙找来一辆板车,推着他往医院跑,边跑边给他打气说,你可要坚持住,马上就到了,医生会有办法的。一路上大嫂边走边叫着他的名字,可没等走到医院大哥已经没有声息了。
那年大嫂只有三十多岁,哭得死去活来,叫天不灵,叫地不应。她想起自己多灾的命运,想起自己的童年和少年,好不容易熬到与大哥结婚的年龄,两人相亲相爱发誓永不分离,可刚刚把孩子拉扯大,厄运便又向她袭来。几个孩子尽管在娘家人和族人们的竭力相帮下,解决了不少的困难,可大嫂和孩子们的精神创伤却谁也无法弥补。
柔弱的大嫂擦干了眼泪,挑起了家庭的重任,精心地抚养着她未成年的孩子,无论什么人劝她改嫁她都不肯。大嫂日甚一日的身体越来越瘦弱,头发几乎全白了,皱纹过早地笼罩了她漂亮的面颊。在失去大哥的那些日子里,她学会了抽烟,而且抽得越来越凶。我明白,大嫂的心里是苦的,苦得已经无法再说了。
好歹三个孩子还都争气,有了工作都已结婚生子,大嫂也心满意足地做了奶奶和外婆。大嫂仍然在拼命地抽烟,她的眼已过早的得了眼疾。虽然孩子们都很孝顺,可难免有在妈妈面前耍些小性的时候,大嫂在委屈的时候又去向谁诉说呢?苦命的大嫂。
我一直想劝大嫂,走出来吧,去寻求你后半生的幸福岁月,找一个知冷知热的人。可是看到大嫂那张饱经风霜的脸,那干瘦如柴的身体,每每到了嘴边的话就又强咽了回去,不忍心打破她生活的平静,和她为了大哥坚守的那份永远不泯的爱。
我曾听到过这样的说法,说是从小没有娘,到老命不强。这种说法是否有科学道理,没有证实过,可生活给予大嫂的磨难却给了我无法反驳的佐证。人们还说,人生有三大不幸,其一是:幼年丧母;其二是:中年丧夫(妻);这其三是:老年丧子。人之这三大不幸,大嫂已占了两项,这命已经够苦的了。可是厄运仍然不肯放过她,除了孩子们相继下岗以外,就在我结稿的当儿,又传来了噩耗,大嫂为之骄傲的大儿子,“五一”节的前两天,在工作岗位上客死他乡。让人无法接受的是,他丧命的年龄和大哥是同岁,丧命的时间也是出奇的巧合。更让人难以面对的是,他的葬礼正巧是大哥大嫂的48年的结婚纪念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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