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雪冬·母亲

妹妹·雪冬·母亲

枯瘁散文2025-04-04 05:39:31
再过几天,大妹就满四十五岁了——如果她还活着!可她那鲜红的血早已在上个世纪末被那个奇寒的雪冬冰冻风干了。包括她三十五年鲜活的梦想,三十五年对这个世界的爱恋与付出。之后的之后,每逢飞雪,心空便挤满了大妹
再过几天,大妹就满四十五岁了——如果她还活着!
可她那鲜红的血早已在上个世纪末被那个奇寒的雪冬冰冻风干了。包括她三十五年鲜活的梦想,三十五年对这个世界的爱恋与付出。
之后的之后,每逢飞雪,心空便挤满了大妹,挤满了先于大妹妹七个月而逝的母亲。我的两位至爱的亲人。
在母亲的生命里,有四个儿女伴雪而生。因此母亲一直执拗地认为我们是冬雪赐给她的一份份厚礼——飞雪催生的梅。母亲虽然读书不多,却深知无雪梅不发,雪重梅才香的理儿。因此几个女儿的名字中都有梅字。那是母亲的感念和期望:不论遭遇怎样的风雪,我们都要坚强地活。
这份命定的雪缘让我们无一例外地爱上了雪。以为雪是造物主孕育给冬的最圣洁、最妩媚、最鲜活的精灵。每一次雪姿翩来,我们像迎接白雪公主的莅临,如置身纷落的梨花雨,似观赏白天鹅寂寞的漫舞,将蛰伏一冬的热情全部唤醒并释放出来。穿着母亲挑灯缝制的细花棉装,麻雀般叽叽喳喳着从暖和的屋子飞向洁白如银的世界。或打雪仗、推雪人儿,或寻一僻静地儿,屏息静气着,一脚一脚由轻而重地踩下去,悉听厚厚的雪地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在精神生活极度贫乏的年代,雀叫鸡鸣,河唱风歌和这咯吱咯吱的踏雪声,都是农村孩子所能享受到的最动听的乐响。那让人心动的触觉并不亚于演奏家弹拔琴键时所获得的动态与质感享受。
还有一种享受就是堆雪人。遗传了父母灵秀之气,我们身上都或多或少地具备着原始的造型美感。所堆雪人儿因而一直是村子里最棒的。从设计到施工几乎全员出动,哥带我,我带妹,妹带弟。依雪大雪小,依设计人不同而一年一个样儿。伙伴们艳羡的目光就是最高的奖赏。伙伴们艳羡的目光也就成了最高的奖赏。虽然短暂的快乐之后,忧郁也跟了来,眼见着自己堆成的白雪公主啊孙悟空啊一点点化掉,小妹还常常哭成泪人儿,委屈着:“破太阳,把我的雪人吃了!”但我们年年如是,乐此不疲。
母亲常说,我们所见的雪从没大到封门,冬天根本不像冬天了。可她万万想不到,在自己的生命被奇热难耐的盛暑夺走后的几个月,我们便遭遇了几十年罕见的雪冬。那比燕山如席的雪花还要大的雪,一场连一场,整整下了一冬。山川冻成大冰窖,机动车辆都无法畅行。而大妹却在这样的冰雪路上,每天都要作八小时工作以外的二十多里的艰难徒行。等挨到寒假时,她再也抵不过严寒的摧逼,病倒了。在迎春路上,大妹周身的血液同冰雪一道,被一点点风干,在我们的眼前蒸发掉了。
从那个雪冬开始,我的感情世界骤然降温。十年淤积,一座无法融化的冰山已将我深深掩埋,使我艰于呼吸。我同样固执地认为,大妹从雪中来,在雪中去,一定是雪的命定。进而又无数次地假想:如果母亲健在,看到最疼爱的女儿不仅没能迎来期待的雪蕴梅香,反倒那么早地夭折在自己喜爱的雪积冰封的冬天,必会心痛而死。让悲苦一生的母亲再度经受如我一样漫漫长冬的寒冷,那将是怎样的残忍呢?从这一点上说,我对上天深怀感激,感激对于母亲这份怜惜与悲悯。
年之将至,今冬无雪,思念不绝。
愿母亲,大妹在另一个世界慰安!
2009-1-18晚二十三时止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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